那一刻似乎空氣中都安靜下來了, 喬家兩姐妹視力都不是很差, 能夠明顯看到那一瞬間夏晗音差一點就哭出來了, 只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還有些胖乎乎的小手往眼眶處狠狠一擦，反而率先安慰起她們：“沒事的！我知道沒有這麽容易找到, 我喜歡的女人，哪能這麽容易就找到行蹤？”

想起來曾經夏晗音動不動就哭, 現在反而變得堅強起來了, 喬婉覺得心裏堵得慌, 輕聲說：“他們都走了，其實你就算哭出來也沒有人知道的。”

“真的不需要啦。”夏晗音勉強笑著, 將檔案合起來, “我在找到檔案的時候就已經想過了，可能會失望而歸，喜歡上她我就知道我剩下來的歲月都不會太輕松, 可是誰讓我喜歡她。況且雖然知道她看不見，還是不喜歡在她的檔案前面哭, 人家還以為我死了丈夫呢。”

“.......也對, 強大的人好像都不是很喜歡哭哭啼啼。”喬婉看得出來她很傷心, 但是現在不是講道理的時候，夏晗音是怎麽想的，她只要順著夏晗音就好了，不需要添堵。

“我沒有這麽強大的能力，至少心智能夠堅定一點。心志堅定的話, 應該也是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的吧？另外慢一點找到她也是挺好的，有足夠的時間讓我蛻變，瘦一點，好看一點，強大一點......我想要以我最漂亮的樣子，出現在她的面前。”檔案室裏面沒有準備桌椅，夏晗音就抱著檔案坐在地上，背靠著高大的書架。

從窗外透出來的光讓她的身影看上去分外寂寥。

喬妺有些不忍心地撇過臉去。

“你們也不要哭喪著臉吧？我真的沒事。這樣吧，願意陪我坐一會兒麽，我想再看一遍，然後我們一起出去喝奶茶？”她微微歪過頭，道。

喬家兩姐妹哪裏有拒絕的餘地，點點頭答應了。於是三個人都坐在檔案室不知道多久沒掃過的、堆積滿了灰塵的地上，夏晗音看檔案，兩姐妹就背靠著背對著窗外飛過的鳥兒發呆。

檔案加起來，或許還沒有三十頁，多數都還是無聊至極的數據，但是夏晗音看得極其認真，比看一本覆雜的書都還要認真，有時候還指著某一項跟她們說：“你們看，上一條還是許朵獲得年級第一，下一條就是在校門口打架鬥毆，她曾經也是這麽頑皮的嗎？”

喬家兩姐妹看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約也就是夏晗音，才會這麽這麽認真地剖析屬於許朵的每一條信息吧？可是這個世界的許朵，就一定會擁有另外一個世界許朵的際遇嗎？

顯然不是的，蝴蝶皇後只有一個，那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許朵，她大約是經歷了什麽，才變成擁有異能的蝴蝶皇後，或者說怪物。

這個世界的許朵就沒有這樣的經歷。

兩人都叫著同樣的名字，卻顯然不是同一個人。

夏晗音何嘗不知道這樣的道理，卻固執地尋找著每一絲屬於許朵的痕跡，即便不是真正的許朵，也能給她帶來一點點的寬慰。

只要是想一想這其中的艱難險阻和一次次的失望，她們就不寒而栗。喬妺從來都沒有讓自己失望過，喬婉都開始覺得維持感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夏晗音呢？她們甚至不知道夏晗音究竟一生要用多少的時間去尋找和等待許朵，也不知道她最終能不能找到，或者說，在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後，夏晗音還能不能這樣期待滿滿地等著許朵。

等著她就像是傳說中的蓋世英雄一般破開迷雲，扇動那雙熟悉的黑白蝶翼降落在她的面前。

多麽深厚的感情，才能經受得起失望一次次的消磨？

這一條路就恍若萬裏長征，還是看不見終點的，只是想一想就能感受到其中的艱難險阻，可是夏晗音還是二話不說地背起行囊踏上了旅程。

她並非不了解其中的艱難，可是就像是她曾經對喬妺說的一樣，“許朵在另外一個世界也在等著我了，我哪能不堅持下去。如果你知道喬婉在別的地方等你，你能停下腳步嗎？”

喬妺啞口無言。

當然不能停下來，非但不能停 ，她還要跑著過去。喬婉膽小，她得快點找到，然後抱著她，告訴她，回家了。

“所以我也不能停下啊。”夏晗音說，“我得走下去，這一輩子能夠追隨著她的腳步不虧了。雖然我知道將來一定有很多人都說我是個瘋子，世界上不可能有這樣的許朵，可是我知道我不是，我見過她了，蝴蝶皇後，你們也見過了。我喜歡的人是蝴蝶皇後也好，怪物也好，都是我喜歡的。”

她們說話的時候已經站在頂樓的走廊上吹著風了。

檔案室裏面實在是太悶，夏晗音第二遍看完，有些依依不舍地將許朵的檔案插回去原本的位置。出來的時候撲面的一陣清風，實在是讓人心胸開闊，於是夏晗音問她們要不要在上面看看風景再下去。

這當然是很好的，據說檔案室在這麽高的地方，就是為了讓畢業生登高遠望一下，上大學之後或許就沒有這麽多的時間能夠回來家鄉看看了，於是幹脆現在就站得高一點，看遠一點，多一會，將家鄉的樣子記在腦海裏面。

將來不管是走到什麽地方都能記住家鄉曾經的樣子。

然而學生們是不會明白這樣的用意的，往往只是看在檔案室一輩子只能上一次的份上，過來看看拍個照留念一下。

實際上上面的風景是真的非常不錯，時常都有風從窗外刮過去，帶來一陣涼意，吹得遠處的樹冠就像是層層疊疊的麥子一樣晃蕩起來。登高遠望，真的會給人一種心胸開闊的感覺。

夏晗音像是一只慵懶的貓一樣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懶洋洋趴在窗臺上說：“我之前讓原天賜查過許朵的資料，她有一個同樣是收養回來的妹妹，她是被外國的學校招走的，走得比較急，後來拿檔案還是養父幫忙拿，應該是沒有上來過這裏。至於她的妹妹，據說是剛剛高考完就出了意外死了。”

“我曾經在學校裏面見過蘇夜——也就是她的妹妹，蘇夜回來，想要上到這裏來看看校友樓頂樓的風景，但是那時候頂樓並沒有開門，也就是說，這邊的世界和那邊應該是差不多的，兩邊的境遇甚至都沒有太大的差別。在這邊蘇夜除了意外死了沒能上過檔案室，那邊應該也是一樣。”夏晗音說，“那麽為什麽，許朵後來的境遇就和這邊的不一樣了，是什麽環節出了差錯，還是說即便是平行世界，很多東西也是不一樣的？”

這邊都是剛剛畢業的高中生，根本就沒辦法回答她這麽深奧的問題，最終夏晗音苦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說：“要是我當初選擇的是理科就好了，將來去學一下物理，一定能弄明白的。”

直覺告訴她，兩個世界不一樣的地方或許就是打通的希望，可是就連國際一線的物理學專家都弄不明白，她自然也是不可能明白的。

“有沒有想過，打通兩個世界的可能性或許非常小，比如說，你們根本就沒有彼此的定位。”喬婉說，“或者說，需要非常大的能量，就像是你在這邊，許朵在美國，中間就隔著大洋，並且你們是沒有任何工具的，這樣的情況.......”

喬婉對這兩人的感情實在是不看好，看在夏晗音是朋友的份上，雖然說不是拆散吧，只是要讓她不要這麽樂觀。

夏晗音微微擡起手說：“你有沒有聽過一首叫做《不過滄海》的歌？”

喬婉臉色微微一變。她不多的愛好之一就是喜歡聽歌，什麽雜七雜八的都聽，不幸的事情就是真的有聽過這一首，並且，因為夏晗音的事情，深深記住了裏面的一句歌詞：“像蝴蝶，最無奈，飛不過滄海。”

“那只是歌詞......”喬妺有些不忍心揭人家傷疤，說，“歌詞不需要太在意的，大自然這麽神奇，或許真的有什麽蝴蝶是能夠飛過滄海的呢？”

“有啊。”夏晗音倒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是鎮定自若的。她伸手進懷裏，摸出來一個帶著體溫的玻璃瓶，裏面的黑色蝴蝶扇動著柔弱的翅膀上下翻飛。“這一只就可以，是許朵跟我的說的，那一次相見，雖然只是幻影，但是已經確定許朵能夠通過這只蝴蝶確定我的坐標，若是有可能的話，會根據蝴蝶的位置進行傳送。準確率好像是不太高，但是也不是太低吧。”

微風將她額前柔軟的頭發吹起來，那一雙小小的眼睛裏面簡直就是神采奕奕：“許朵也說過，在另外一個世界，這樣的蝴蝶聚集起來，能夠將廣州塔從地底下□□搬走，雖然確實是需要許許多多的蝴蝶，但是她的蝴蝶真的比一般的蝴蝶要厲害很多。世界上真的有很多奇跡，她們既然是怪物，就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事情。”

喬家兩姐妹想了想那天晚上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讓司機和裘冬令跪下的怪物一般的女孩，也不得不承認許朵這樣的勸服方式真的挺有效的，至少她們現在就開始有點相信有一天許朵能夠帶著她的蝴蝶撕裂虛空，出現在夏晗音的身邊了。

她是怪物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怕還有鬼使樂正和丘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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